我們今天要談的是「前腦」和「後腦」


剛出生的嬰兒具備了腦部所有的構造,但功能還沒完備,成人抱著他的時候,要特別護住頭部後方與頸部的連接處,這裡面的腦是「本能腦」,我們稱之「小腦」或「後腦」。
 
後腦是反射控管系統,它控管所有最基本的生存反射與情緒反應,像臉紅、眨眼、呼吸、生氣、害怕、尖叫等,這個系統從一出生就已經有成熟的功能,所以嬰兒生下來就會哭、會臉紅生氣,所以小兒科醫師在嬰兒出生後就馬上做反射評估,從嬰兒的刺激反射中評估他的小腦中樞是否已經成熟,是否有本能的反應與反射。這個反射使我們在危險中馬上警惕,身體馬上出現保護自己的反應。所以說後腦是「本能腦」。
 
「前腦」即「大腦」,這個部分是慢慢發展的,上次我們提到左腦與右腦要在人生經歷中持續修正,到25歲才完全統整成熟,有的人被保護的太週到,大腦就成熟的慢,因為大腦要在生活中經驗很多失敗才能幫助發展,在挫折中才有學習。每個人感覺的、認同的世界都不同,你覺得對的事情,他不一定覺得對,每個人認同的事情都跟經驗有關。
 
後腦,「本能腦」,在腦中佔有第一層功能─本能功能:行走移動、情緒表現;前腦,「進階腦」,則是第二層功能─進階功能:思考、想像、計畫、控制、分析等,讓人看清楚、並能應對這個世界。在後腦和前腦之間,還有一個關卡叫「杏仁核」,是緊急狀況反應的關卡,孩子在驚嚇中會大叫,就是杏仁核做出的緊急反應,我們也稱杏仁核為 baby gap。
 
杏仁核讓人在無意識中做出保命的反應,而不用透過進階腦。但成人遇到某些事情會無理取鬧、大叫失控,也會有像孩子一樣固執、不成熟的反應,這是為什麼呢?難道這表示成人的大腦還沒成熟嗎?不是的,當某些事情發生時,杏仁核會封鎖「進階腦」功能,讓大腦所有訊息都停住,這時對他講道理是講不通的,他的表現就像孩子一樣幼稚。
 
「進階腦」所反映出來的發脾氣,是有計畫的,是能控制的,因為是大腦主導的,自己知道自己正在發脾氣;而「本能腦」所反映出來的發脾氣,是無理取鬧、沒有理智的,此時「進階腦」被杏仁核封鎖,他自己無法控制自己了。那麼我們在面對孩子表現失控、「進階腦」被封鎖時,該如何解鎖呢?
 
此時不能跟孩子講道理,愈講愈容易發生爭吵,愈講杏仁核封鎖的愈緊。這時我們應先冷靜、溫和的看著她,當孩子的眼睛和你的眼睛能對焦時,用非常平穩的聲音說:「我知道你不能○○○讓你很傷心,這些我都知道。」然後我們就走開,等孩子慢慢恢復理智再說。
 
用「本能腦」或「進階腦」發脾氣的差別,讓我們再舉幾個例子說明。當女人一聽到先生有外遇,馬上有一股氣衝上來,臉漲紅,手握拳發抖,頭腦一片空白,此時是「本能腦」發脾氣;當女人發現先生忘記自己的生日,沒準備禮物,想計劃要怎樣發個飆,跟他鬧一鬧,這是「進階腦」在設計怎麼發脾氣。
 
又例如孩子的真哭和假哭。像我孫女兩歲的時候,當她真哭時,是理智被封鎖了,這時我就絕不跟她講道理、也不會嚴格,甚至我會抱抱她!這種真哭是沒法馬上停,會哭很久的,不哭了還會一直吸鼻子的啜泣,這是本能腦在發脾氣;當我孫女假哭的時候,我反而會說:「我不能帶你出去玩,你不高興,你現在需要哭。哭是 OK 的。」父母表現出瞭解孩子情緒的態度,然後離開現場。孩子若跟在你後面哭,你就讓他跟著但不做回應。
 
小孩子會決定的!雖然我們大人看不太出來,但孩子是會決定他現在要不要發個脾氣去爭取他想要的。我們成人如果這時候應允他正在爭取的目標,我們馬上會看到他停止哭,這就算計畫性的發脾氣,是「進階腦」在策劃的。孩子很有掌握當下狀況的方法,並且已經有能力控制你的反應。他早就預設他一哭你會怎樣順著他。所以現在有些孩子的脾氣愈發愈大,愈無理取鬧,甚至躺在地上耍賴、哭到吐、用頭撞牆等,那都是「進階腦」在發脾氣。有些孩子不惱怒,而是用非常可憐的樣子博得同情,請記得那也是他計畫性的爭取他想達到的目標。
 
當孩子用「進階腦」胡鬧時,我們只要堅持原則,行就是行,不行就是不行,怎麼發脾氣也沒有用,讓孩子知道你的理解,跟孩子說:「是的,媽媽知道媽媽說不行讓你心裡不開心,你可以發脾氣,可是還是不行。」我們不只要堅持原則,還要教孩子不亂發脾氣。即使是發脾氣,也要有限度的,例如,給孩子一個枕頭去打、去踢,不是去破壞東西或傷害自己。
 
讓孩子學到發脾氣是不管用的,這很很重要。當孩子還是嬰兒時,我們常順著他、滿足他,因為嬰兒很多反應與情緒,是「本能腦」反應出來的,但是同時,在三歲前,他的「進階腦」快速發展,他從經驗中學會很多東西並建立往後的行為模式,包括怎麼用情緒控制大人,他從「本能腦」的哭泣經驗中發現成人這時都會安撫他、順應他、滿足他,若當他是在用「進階腦」假哭時,我們仍舊這麼做,就會讓他的進階腦學到這種「成功模式」。
 
雖然孩子的學習能力發展很快,但還是常常有被杏仁核封鎖的時候,特別在他預料外的突發狀況,例如,一個四五歲孩子手上的東西被人家搶走,這時候的大發脾氣與不講道理就是杏仁核封鎖了「進階腦」。成人若確定這是「本能腦」發脾氣,最好的方式是給孩子肢體接觸:抱抱他、抱緊他、抱起他甩一甩,甚至帶他跑一跑。這種身體接觸與運動,可以讓杏仁核快點放鬆。在教室裡,老師會讓激動的小孩、心情不好的小孩去走線,或到遊樂場跑一跑,都可以讓孩子重新啟動「進階腦」,用他的理智來面對事情。
 
成人讓自己握有掌控權的方法,是用溫柔口氣與孩子互動,時常練習去分辨孩子此時的情緒反應是哪個腦控制的。孩子用「進階腦」的情緒,我們就清楚表達我們的原則與堅持,跟孩子溝通;孩子用「本能腦」的情緒,我們就用同理心,事後等他冷靜下來再談。許多媽媽被惹惱時,「進階腦」也是被鎖住的,「本能腦」根本沒法兒思考怎麼處理事情。要是我們發現自己正被杏仁核鎖住,失去理智而失控,我們就應該離開現場,千萬不要這時候處理問題,愈處理杏仁核就鎖得愈緊,而且孩子也會直覺知道媽媽已經失控。若是孩子控制你的情緒,孩子就得逞,甚至孩子會練習讓你常常失控。
 
「進階腦」負責控制情緒,負責監督「本能腦」,它在人生中的頭幾年發展最快,成人也是在這時可以幫助孩子建構腦的最基本經驗,雖然到了青少年時期,腦部會進行統整、甚至重建,讓成人感覺之前努力過的又全部要重教,但是孩子幼時的經驗仍是存在、仍是有記憶的,中國人講「三歲訂終生」,蒙特梭利也講三歲是個關鍵年紀,而三歲到六歲的經驗在幫助孩子修復許多部份,真的,出生後這頭六年對孩子是多麼的重要!下回我們就來談「記憶」。

接下來是家長的問答時間。

家長實例 1


【例一】家長:我家姊姊說話時,最後會加上 Ha Ha Ha,常引起紛爭。有次她跟妹妹說:「我有公主內衣,你沒有,Ha Ha Ha。」妹妹來告狀,還說阿姨都有聽見,可是姊姊一直辯稱她沒講,雙方為了有沒有說這句話而爭吵,我試著排解,要求姊姊進房間想一想,可是姊姊說:「我真的沒有說,你為什麼不相信我?」我們整晚為這件事吵到連晚餐都沒有好好的吃,我跟她說:「神明廳在旁邊,你有沒有講阿祖會聽到!」最後姊姊才承認自己有講那句話。
 
Lam:其他家長有類似的經驗嗎?
 
另一位家長:有天我發現新家地板有個刮痕,詢問兩個小孩,孩子們都不承認,我說:「我有裝監視器,我現在沒時間查,等我有時間看的時候,我就知道是誰做的了。」,結果,還是沒人承認。幾天後,我趁我跟女兒獨處時,跟她說我看過監視器了,女兒臉一綠,大哭承認了,因為我已經沒有生氣了,我只說:「我希望你以後不可以騙我。」我後來想:他們應該是很擔心我會很生氣才說謊的,以後不要用這樣的事來嚇她了。可是我又希望她可以當下就說實話。
 
Lam:上次我們有談到「人為什麼會說謊?」這個年紀的孩子已經會預設立場,她預設你知道後,你會生氣;她預設你會處罰她;她預設你會打他。預設立場是大腦自我保護的功能之一,她是害怕而說謊,她不是個會說謊的壞孩子。
 
Lam:姊妹拌嘴是件很小很小的事,父母卻把它處理的這麼複雜,還要老天來看,我覺得根本可以不用處理,妹妹來告狀,我們只要說:「哦,姊姊有ha ha ha,姊姊一定非常愛她的公主內衣,她高高興興告訴你,下次你有什麼高興的事也可以跟她分享。」這樣說就好了,不用介入。
 
家長:妹妹會說怎麼不處罰姊姊?
 
Lam:因為你們每件事情都要講「處罰」,結果就是這樣,變成你天天在家裡處理每一件事情。可以把Ha Ha Ha轉為是高興的語言而不是譏笑的語言。
 
家長:本來想小事情好好處理,可以殺雞儆猴。
 
Lam:手足紛爭是處理不完的,這種小事情不值得拿來殺雞儆猴。今天這樣的處理反而對孩子傷害更大。姊姊可能只學到下次要盯妹妹講什麼話,雙方可能因此只看對方的缺點好拿來告狀!我們只需要在事情一發生的時候,俏皮的說:「原來你很喜歡媽媽買的新內衣。」讓Ha Ha Ha成為一句開心的句子;要是爭執已經發生、姊姊已經在強辯了,就溫和的跟姊姊說:「我知道你不是那個意思,你想告訴妹妹你喜歡你的內衣,不是譏笑妹妹沒有,對不對?」姊姊一定很清楚她有講,但你可以給姊姊台階下。
 
Lam:那新家被弄壞的事情怎麼做?我覺得在當下跟孩子說說媽媽的感受:「我好心疼,有人不愛惜我們的新房子,噢!」就這樣就好,因為事情已經造成,就讓它結束了吧,不然要讓孩子天天感覺有監視器在監視他而沒有安全感嗎?
 
家長:她後來還問我監視器裝在哪裡?到處指來指去的問。
 
Lam:孩子每天在生活中從各種事件、方法中得到體認,讓「進階腦」學習到更聰明的技巧。孩子後來為何還那麼在意監視器呢?因為她從這個事件中學到要自我保護!我們不希望孩子是為了防監視器才誠實,現在該怎麼補救來消弭她這次的錯誤認定呢?我認為要 Do nothing!不要再回朔、不要再提,更不要再說明。那個監視器的印象何時會消除?這我們都不確定。我相信要建立誠實這個好品德,最好的方法就是對孩子誠實。為了讓孩子誠實,而編了「監視器」這樣大的謊,有一天孩子長大了是會看穿這個謊言,到頭來她只記得媽媽騙我,無法再信任成人而已!真是得不償失。
 
Lam:我們希望生活中的每個經驗對孩子來說都是一堂課,我們把這麼小的事搞的這麼複雜,孩子學到什麼?有些五歲的孩子已經很不單純了,她可能會愈做愈精,讓我們根本抓不到她的把柄。我們應該讓她學到的是「哎呀,這是我們的新家耶,媽媽好心疼!」對那個講Ha Ha Ha的姊姊,我們也可以跟她說:「有些話,你講了就忘了,可是聽的人不舒服。」這樣的小事,給孩子有台階下而且有好的經驗能學習,才是最重要。
 
家長:那幾歲的孩子會真的說謊?不承認錯誤?
 
Lam:孩子七歲大以後才使用這些字眼:「說謊」、「騙人」。三歲大的孩子會有這樣的行為、說這樣的話,是因為他在發展「預設立場」的能力,而且「創造力」是建立在預設能力上的。說謊不是一個絕對錯的行為,你可以對孩子說:「你這樣說是你不想讓媽媽擔心,可是媽媽發現你沒有說真實的話,媽媽更生氣,對嗎?」

家長實例 2


【例二】家長: 我教孩子的時候,我會好好跟他說:「我不喜歡你這樣做」,但是現在,他被我制止後會說:「討厭媽媽!」
 
Lam: 我真的聽過小孩子跟媽媽吵架的時候,說:「我恨你!」「我真恨我媽媽!」媽媽聽了真的痛到不行。其實對孩子來說,他情緒一過就好了,隔天還不是依偎在媽媽身邊?可是當下,每個媽媽都覺得「完了!我的孩子討厭我,永遠恨我!」事際上不會這樣的。當孩子做了這種情緒反應時,我們要平平靜靜的說:「你『現在』討厭媽媽,媽媽還是說『NO』。」讓孩子冷靜想一想,並強調『現在』,讓孩子瞭解心情都是暫時的。
 
家長: 那如果也回孩子一句「我也討厭你」?像我兒子2歲8個月,我先生就會回他這樣的話:「你以為我喜歡嗎?我也不想這樣,我也很討厭你。」
 
Lam: 這樣說不太好,這是大人的幽默感,幽默感是小學以上,甚至中學生才建立起來的,小孩子聽不懂這個笑話,他不覺得這是句玩笑話,他是句句當真的。
 
家長: 可是我覺得我的孩子有種奇怪的幽默感耶!
 
Lam: 我們會欣賞孩子的幽默感是因為我們聽的懂、看的懂,孩子是聽不懂的。
 
另一位家長:我覺得蒙特梭利教育教我最重要的事,是不管發生什麼事,我都要保持冷靜。
 
其他家長:會有冷靜不了的時候吧,我們是人,不可能沒有情緒的,總要有方法能發洩一下。最近我猜我兒子是因為沒有像平常習慣的那樣看到我,睡覺時變得要陪好久。有一次陪到兩小時!那一天他還哭鬧、大叫,我想我的杏仁核也鎖住了,我也跟著尖叫,我還大吼說:「你以為只有你會叫嗎?媽媽也會,只是媽媽不想叫!」我兒子呆住了,然後說他要去睡覺了。我只是想要他知道,媽媽也會情緒不好,他有時候也要學著體諒我。
 
Lam:我相信孩子這時候得到的訊息就是「媽媽現在是權威」、「媽媽發出很大聲的指令」、「媽媽說的你就要去做」,展現權威是有必要的。
 
家長:我覺得媽媽偶而也要發洩一下情緒讓孩子知道,之後幾天,我兒子都好好去睡覺,超乖的。
 
Lam:面對孩子,父母可用兩種方式:權威式(enrage)與溝通式(engage),兩種都是對的,兩種都對育兒有幫助。有的時候我們被激怒了,大發脾氣,這時候對孩子做出要求,這個「被激怒的要求」傳達的訊息是「媽媽是權威,我們要配合媽媽,要照她說的做,不管媽媽的要求合理不合理」;有些時候我們要引導孩子思考、或建立自我價值,我們會用溝通的,我們講道理並也聆聽孩子怎麼回話。這兩種方法都是對的,你不必有罪惡感。
 
當你有罪惡感時,問自己多愛你的孩子,如果你告訴自己愛孩子勝過自己,你就不需要有罪惡感,因為你值得更愛自己多一些,100分的愛就夠了,不需要做個100分的媽媽。
 
家長們:謝謝Ms. Lam!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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